通识课变“水课” 大学课堂如何消灭“水课”?

发布者:教育思想大讨论发布时间:2019-05-16浏览次数:194

上课铃早已响过,北京某高校某教室里已经趴倒了一大片,只有少数坐在前排的同学依旧“坚挺”。新学期,记者探访部分高校课堂,发现与选课时热火朝天的景象相比,不少学生“费尽心力”才抢来的通识课堂上,却是一片死气沉沉。

选而不修的尴尬从何而来?本由学生自主选择、旨在激发其个性志趣的通识课堂,怎就和“水课”画上了等号?挤去这本不该存在的水分,又该从何下手?

 选而不修的尴尬

按照培养计划,大学四年里,天津某高校学生张欣然完成147个学分才能毕业。这其中,除了校院两级的公共必修课程73个学分、专业必修课程33个学分外,她还需要完成26个学分的专业选修课程和15个学分的任选课程。

“几乎每所大学都会流传一本‘水课大全’,我这41个学分的选课关键就是看好不好过、给分高不高、老师点不点名。”张欣然告诉记者,每到选课季,符合上述要求的课程总会被同学们一抢而空,而对于那种“要求多、给分严格”的课,大家都是“有多远躲多远”。

“‘科学通史’平时不点名,考试划重点,分数还好;‘体育欣赏’节节点名,上课看电影,期末交论文……”记者登录一些高校论坛发现,这些在学生间流传、更新的“水课大全”对上课内容、给分情况等都有细致详尽的描述,有的甚至长达几十页。

“有些课光听名字就没什么兴趣了。平时的课业压力已经很大了,选修课能轻松过关就好。”张欣然坦言,自己没有翘课,已经算是勤奋的了,“‘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早就是传统。”

选而不修,有的学生是因为根本没把选修的通识课当回事,还有不少同学是因为没能从课上学到自己原本想学的知识。

这学期,北京某校的大二学生张林选修了一门“生活中的地理学”课程,可没上几次,就打起了退堂鼓:“我是学英语专业的,本身就是零基础,原以为这门课程会根据选课学生的基础进行适当调整。可上起课来却觉得老师好像还在上专业课,讲述内容也多是气象、地质灾害等专业内容,感觉和现实生活离得有点远。”

在清华大学新雅书院院长甘阳看来,这些“水课”正是中国大学与世界名校最大的差距所在:“在大学里面,所谓‘水课’通常出现在非专业课里,一般来说,专业课是相对有保证的。绝大多数的专业课,即使还没有达到比较理想的状态,但至少消灭‘水课’是可能的。我们和世界名校最大的差距,可能就在非专业课,亦即所谓的通识教育的课程上。”

通识课缘何变“水课”

在新雅书院2016级学生开学典礼上,甘阳表示,书院过去所做的全部努力就是为了消灭水课。

事实上,随着大学人才培养模式变革,通识教育成为热点问题。早在2015年11月,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复旦大学和中山大学就成立了“大学通识教育联盟”。近年来,与新雅书院类似,复旦学院、浙大求是学院等也相继成为中国高校通识教育的试验田。

一面是在通识教育领域不断发力的中国大学,一面却是对教学内容不买账的学生。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很多同学信奉‘GPA(平均学分绩点)至上’。不少人认为奖学金、保研、留学等远比一节课带给大家的知识更重要。我绝对不能容忍自己得低分。如果这门课好,但给分严格,我会旁听,但不会去选。”张欣然告诉记者,“功利性选课”是影响大学生宁选“水课”不选“硬课”的重要原因。

“部分教师对待选修课的态度不认真,因人设课、从简开课,很多老师的教学内容不能及时更新,甚至和现实脱节,导致学生不愿意学。”从事教务工作十余年,长春某高校教师郑丽对这种现象颇为无奈,“还有的教师为吸引学生选课,给分随意。这种没有标准的考核也对学生产生了误导。”

此外,也有教师告诉记者,目前高校对选修课程的论证、评价机制过于简单,“现在开什么选修课,往往由任课教师或开课院系决定,缺乏针对学生群体的严谨调查与论证;而在课程评价方面,也主要采用学生评教,那些要求严格、难度较大的课程往往会被学生抛弃,形成恶性循环。”

甘阳认为,这是因为教与学的基本心态出了问题。“在长期的唯专业主义的影响下,学生会认为‘这反正不是专业课’,他首先就不重视。老师也会认为‘反正你不是我自己专业的学生,你爱上不上,随便’。最重要的是,在这些非专业课上,老师一般不敢对学生提出严格的学术要求。所谓‘水课’其实就是没有学术要求的课。而美国大学所谓的通识课和专业课,他们的要求是一样的,都需要你付出极大的努力。”

建立评价退出机制,为课程“脱水”

“能激发兴趣、培养品位的才是好的教育。如果不能激发兴趣,说明这种所谓的教育只是展示知识、演示技能,没有触动学生的心智结构。”复旦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副研究员陆一认为,必须要在如何开课、开哪些课上下功夫。陆一表示:“如果越上学生越感觉到有深意,逐渐触碰到了自己原先没有打开过的新世界,攀登上了原先没有站立过的新高度来看问题,兴趣和意义感便油然而生。不在激发兴趣的实质上下功夫,却标榜给学生很大的选择自由,其实是在逃避教育责任。”

“应该砍掉现有的一部分课程,不能‘把通识教育当个筐,什么都往里装’。”厦门大学教育研究院教授张亚群说,“对于今天的中国大学来说,必须精选通识课程、改善课程内容,课程质量提高了、对学生真正有帮助了,吸引力自然也就上来了。”

除开课环节要严格把关、精心设计外,采访中,不少专家建议,还要建立课程监督、评价和退出机制。

此前,复旦大学表示,将在新学期进行新一轮课程改革,集中清理一批不符合人才培养需求的通识教育核心课程,其中包括一些因人设课或是质量不达标的课程;对于新开高质量课程的教师,还将予以最高可能达数十万元的重奖。据了解,这也是国内高校首次集中清理与学校人才培养目标不符的通识教育核心课程。

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教授李奇表示:“一是要有必要的激励机制,鼓励教师精心开课,尊重教师的教学自主权,同时也要符合学生的需求,而不是为了满足工作量而上课,或者为了满足学分要求而选课;二是要有科学的评价机制,改变标准化生产和管理的方式,使教学成为探索、发现、思想碰撞和分享的过程,而不只是一个搬运过程和监督搬运的过程。”

还有专家告诉记者,目前也有部分高校在教师评分体系上制定出更加详细的标准,杜绝教师给分手松的行为,对打分不符合标准的老师进行提醒,并且还对课程作业、试卷进行留档,定期抽查是否符合评判标准:“鼓励同学们通过努力学习,而不是投机取巧获得好成绩,增加了给分的公平感。”

陆一认为,消灭“水课”,实证调查与科学评估同样必不可少:“在复旦大学,我们通过与大学核心课程委员会、模块负责人、教师和不同专业的学生、毕业生等各个层面的深入讨论,研制了‘高能课:中国大学通识课程教学质量测量·诊断·评估·改进’工具。该调查工具设计了十一项核心可比指标和五项可选高阶指标,能够多角度刻画出每门课程、各模块及总体通识课程的教学质量。在调查数据的使用方面,基于指标数据生成‘吹水指数’和‘刻苦指数’,提倡教学质量要由师生共同负责,直观地筛查出几种高效能课程和‘水课’等低效能课程,并一一对应给出教学支持与管理建议。”